【双花】凡世的风与灯



▫️一个夏天的故事 一发完

——



张佳乐把游戏手柄丢到一边,跟孙哲平说:“我们去海边吧。”

孙哲平斜了他一眼:“今天刮台风。”

“对啊,”张佳乐点点头,“我们去海边吧。”

孙哲平歪过头去看外面乌云浓得化不开的天,本来想骂他,话到了嘴边变成,好。



夏休期,张佳乐都会乐颠颠地跑去北京找孙哲平。青岛到北京比昆明到北京舒服多了。张佳乐想,选择山东真是明智之举。

况且这是在和孙哲平复合前做的决定。



张佳乐挂着一副“我这么棒你快夸我”的表情,单肩挎包,从火车站口奔出来,半长不短的红毛支棱着晃荡。

孙哲平帮他捋平了头发:“休息几天再走吧?给你收拾收拾。”



每年夏休期,张佳乐和孙哲平总会找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瞎折腾。他们都喜欢这样的地方,喜欢一边啃藏寨里的牦牛大骨一边看着对方眼睛里闪动的篝火,脸颊被映得红红的。

内心驻着大把野性的两个小青年,在跑遍了国境线边缘的雪山、南疆荒漠里的戈壁滩,把张佳乐用少折腾2140公里省下来的力气都透支了之后,决计今年消停一回。

在张佳乐的强烈要求下,孙哲平订了半个月民宿,带上前者到南方海滨小城里疗养游。




张佳乐是个偶发性的文青,所以这种文艺气息同商业气息杂糅的氛围还算合他的意。孙哲平就陪着他摆弄相机,张佳乐拍日出,孙哲平拍张佳乐。

住惯了北方城市的两个大老爷们,不出半个月已经把小岛逛了个遍,和楼下早餐铺的阿姨都混得面熟。

孙哲平找的民宿地理位置好,靠近市中心的僻静地带。房子不高,甚至没有电梯,但看得出装修费了不少心思。设计风格温馨舒适,床够大,电脑桌配备也齐全。张佳乐喜欢得紧,还没住上两天,便开始每晚十点一过就叨着要回家,搞得孙哲平感觉他们当真是来老年疗修养的。后来张佳乐门都不愿意出了,净想待在家里打荣耀,累了就抱着孙哲平睡懒觉。

疗休养的最后几天,孙哲平看出张佳乐是真舍不得,早餐都扒拉得有气无力。他身后早餐铺里的21英寸老电视沙沙响了两声,开始放早间新闻。

孙哲平停下筷子,看了一会,说:“这下不用走了。”

张佳乐从碗边抬头,懵。

孙哲平抬下巴示意他看新闻画面,“台风,明晚登陆。”顿了顿,“其实也不是不能走。”

张佳乐回过头看了一会,转回来,拧着眉头,义正言辞:“我什么身份?联盟需要我,霸图需要我,国家队需要我,不能拿我的生命开玩……唔……”

孙哲平用一个小馒头塞住他的嘴,然后摸出手机续订民宿。



第二天,他们睡到十一点,下午响应张佳乐的号召去了海边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风吹得真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这雨下得真爽!真正的英雄就是要这样的风雨!你看那滚滚黄沙!” 张佳乐朝着沙滩上被吹起的薄薄细沙大手一挥,梗着脖子眺望远处翻滚的浪,在猎猎的风声里豪情壮志地吼,“目之所及,皆是朕的江山!”

台风天,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。孙哲平死死抵住差点被风掀翻的雨伞,拼命找着张佳乐的脑袋去给他遮雨。

“大孙你看!这块沙呈色特好,我觉得可以!”

“你说啥!”孙哲平只知道他在叫自己,剩下的一个字也没听清。张开嘴的瞬间只觉得吃了满嘴沙,仿佛回到了沙尘暴肆虐的戈壁。

张佳乐也没听见孙哲平的问话,他嘿嘿一笑蹲下来,在沙子上写字。

孙哲平抵着伞,好不容易走到张佳乐边上。刚好看到张佳乐写完字,拍拍手想站起来,结果被吹得重心不稳,一屁股坐到沙地上。

张佳乐的头发都湿了,一束一束黏在前额。孙哲平蹲下去想给他遮一遮雨,发现无济于事。他叹了口气,认命地把伞收起来。

“嘿嘿,感觉像小时候第一次看到海。那个时候风也好大,海也特别大,比这里的海都要大……”

孙哲平靠得够近,终于听清了张佳乐说话,但他不想再吃沙子,所以闭嘴不吭声。

“……我也在沙滩上写字,写了啥都忘记了,风一吹就不见了……”

孙哲平顺着张佳乐的目光低头,就看见那行在狂风里逐渐淡去的字。





两人回到木栈道上,找了个亭子躲雨。张佳乐的头发散着,皮筋大概吹进了海里。他用手指去扫头发,湿漉漉的,感觉摸了一手盐巴;又弯腰去看自己粘着黄沙的白鞋子和脏兮兮的小腿,用短袖边蹭了蹭鬓角往下流的水滴。

孙哲平从包里掏出两张纸,递给张佳乐一张:“擦擦,先脸后腿,鞋也搞干净点。”

“唔。”张佳乐接过纸,抹了抹额头。

“还有……”

“大孙!”

“嗯?”孙哲平掐断话头,挑眉示意张佳乐先说。

“呃……也没什么,就是突然想说,还是跟你在一起好。”

“那是。” 孙哲平点头。

张佳乐白他一眼,继续道:“要换做别人,被我拖来海边吹台风肯定气炸……第一次去海边的时候,我拖着我妈去的,结果我回去就被揍了,我妈说她吹风吹得头疼,哈哈。”

孙哲平跟着他笑,不可置否;扶着张佳乐的肩膀把他转过来,拍掉他裤子上的沙。

“今天淋雨了,我们去吃火锅好不好……” 张佳乐自顾自地说着,突然停下来,侧过头,“大孙,你刚刚想说啥来着?在我夸你之前。”

“没。” 孙哲平把那句“我感觉风吹得手疼我们早点回家吧”咽了回去,说,“那我在家附近的海底捞订个座儿?”




海底捞比早餐店方便一点,不用花时间混脸熟。服务员小哥看到张佳乐眼睛都亮了,给他们直接开了个8人包间。来点餐的时候还夹了页张佳乐的单人海报,不知道这么短时间上哪扒下来的。

张佳乐接过油性笔和海报,给他刷刷签名。孙哲平坐在一旁点餐。

服务员小哥笑得灿烂,接过海报和点餐pad,乐呵呵地出去了。

从海边回来的路程不短,张佳乐的头发和衣服在出租车上已经干得差不多了。他的心情比在海边更好,边刷手机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孙哲平叨逼,从服务员小哥的发型像在鸡窝上抹了把发胶,到门口等餐的小孩捧着的一大盘妙脆角看上去真的超好吃。

“他们说海底捞每个员工都有免单的权利诶!我看我们好感度挺够的,不如待会试试……”

正说着,服务员小哥推着车乐呵呵地回来了。这很明显是个称职的小迷弟,往桌上摆盘的时候都能一个劲儿地盯着张佳乐看。

孙哲平:“咳……”

张佳乐趁小哥的目光转向孙哲平,赶紧挤眉弄眼地怂恿他,用口型示意“免单免单”。

孙哲平开口,张佳乐激动,就差起立鼓掌了。

然后他听到孙哲平说:“帮忙拿一根皮筋来。还要一盘妙脆角,对,就是门口等候区的那个妙脆角,谢谢。”



从海底捞出来,孙哲平觉得累了。别人累了是脑袋疼,孙哲平是右手疼。可能是天气不好吧,他想,好像北京沙尘暴那阵子也疼。

张佳乐跟在他身后走出来,站在海底捞门口,商场人来人往,张佳乐觉得今晚充满了无限的可能。

异常亢奋的张佳乐,异常亢奋地瞟了孙哲平好几眼。

张佳乐开口道:“我累了,我们回家吧。”

“不再逛逛?”

“我真的超级累了,快快快回去洗澡睡觉。”
张佳乐装作推搡孙哲平的背,特别应景地打了个哈欠。

两个人把口罩戴上,慢慢沿着商场扶梯走下来。走到门口,张佳乐又停住了。

商场门口有一家大型的电玩城,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一整排抓娃娃机。




以前在昆明,百花楼下也有一家电玩城。很小一家,但是常规项目一应俱全。张佳乐对电玩是嗤之以鼻的,觉得没有技术含量,但是对于抓娃娃机却有莫名的执着。每次赢了比赛,他都觉得是攒够了手气的征兆,一定要拉着孙哲平去碰碰运气。

孙哲平不觉得那些奇形怪状的盗版娃娃有任何吸引力,同时他坚信这完全是一种欺诈行径。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,孙哲平绝知此事要躬行,最终练就了一手非凡的抓娃娃技能,把张佳乐宿舍的床头都堆满了。

分手之后,张佳乐没把那些娃娃扔掉。但从百花离开的时候,他没有带走。




张佳乐提着一袋子娃娃从商场里出来,朝孙哲平竖起拇指:“宝刀未老。”

孙哲平拱手:“不值一提的雕虫小技罢了。”

两个人瞎扯胡吹,在街边买了一杯芋圆乌龙拿铁,边走边喝,轮流喝,轮流互吹,你喝我吹,我喝你吹。

孙哲平吸溜完最后一口,一个芋圆也没剩下。张佳乐十分满意,跑到路边把空杯丢进垃圾桶。抬起头,发现面前是一排暖盈盈的小橘灯,栅栏的那边有扇大门。

孙哲平跟过来,念门上的字:“小橘灯福利院。”

张佳乐张了张嘴巴,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的一大袋娃娃。

孙哲平看着他。

张佳乐点点头,刚刚在海底捞孙哲平给他绑的小辫子一晃一晃。




他们向开门的福利院阿姨道明来意,可能是因为灯光柔和,两个人都显得特别诚挚。阿姨盯着他们看了一会,然后笑了,接过张佳乐递过去的娃娃,问他们要不要进去坐坐。

时候不算太晚,小朋友们都还没睡。张佳乐看着门口一个个冒出来的小脑袋,噗嗤就笑了出来。

孙哲平把正朝着里面挥手的张佳乐拉回来,摆手道:“不用麻烦了,谢谢您。”

阿姨正想说什么,一个粉红色睡裙的羊角辫女孩突然跑了过来,把手上的东西塞进张佳乐手里:“葛隔,介个给你,介个是我自己做的。”

张佳乐捧起来仔细看,是一只红白水晶珠串成的小金鱼。

“谢谢你,它真好看。我会把它带回家的。”张佳乐蹲下身,无比认真地说。





回到民宿,张佳乐把口袋里的金鱼掏出来,郑重其事地摆在房间的床头柜上,然后打开相机翻看今天拍的照片。

孙哲平早摸透了张佳乐的脾性,知道他打死都不一回家就洗澡,于是揣上毛巾先进了浴室。

十分钟以后,孙哲平披着浴袍,脖子上挂着毛巾走出来,催张佳乐去洗澡。

张佳乐装作没听见,还在看照片。孙哲平从他身后靠近,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,热腾腾的水汽扑了张佳乐一头一脸。

张佳乐耳根一红,作势把胳膊肘往后拐,孙哲平闪身躲开:“快去洗澡,折腾一天了不嫌脏啊。”

“不嫌。”

“我嫌。”

张佳乐咬牙瞪他,把相机往床上一扔,起身进了浴室。

浴室门关,灯亮,然后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。橘橙色的暖光,和福利院里的一样。房间里没开灯,孙哲平半躺在床上,被磨砂玻璃透出来的微弱光芒笼罩着。



刚刚张佳乐和小女孩蹲在一旁,不知因为什么而一齐笑了起来,孙哲平望着他们的柔和目光,被福利院的阿姨看在眼里。

“你们这样的家庭,我工作这么些年,也见得不少……我看那小伙子挺有孩子缘的……如果想领养一个,可以找我咨询。”



孙哲平在床上翻了个身,拿起相机,找到今天在海边给张佳乐拍的照片。

照片里,张佳乐的卫衣帽子都被吹了起来,头发又湿又乱,在狂风里肆意飞舞。他把双手张开,冲着镜头笑。笑得灿烂张狂,笑得跟孙哲平17岁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,又或者是在站世邀赛颁奖台上的时候,好像没有什么分别。

他身后不远处的沙地上,一行字模模糊糊地快被风吹没了——

双花即荣耀。




张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,爬上床,挨着孙哲平的背,用湿头发蹭他的脖子,又探头去看相机屏幕。

“哇靠!这张怎么那么傻,你什么时候拍的!”

孙哲平听罢,把相机举到他跟前,认真说:“你看,这就是我眼里的你。”

张佳乐哇哇惨叫,一头往床上倒:“大孙,没有爱了。”

“起开,床都湿了。” 孙哲平伸手把他拉起来,摁着他的肩膀,扯过电吹风给他吹头发。

距离上次漂染多久,张佳乐自己都记不清了,一头酒红色褪得只剩下棕红。孙哲平用手指顺平张佳乐头顶一小圈黑色的新发,又轻轻揉散开来。

“长新头发了。”

“嗯?是吗,那回去就染……” 张佳乐被他吹得舒服,半迷糊地应着。

“别染了,黑色挺好的。”

“哦…你喜欢黑色啊……行啊,就是长回来得花点儿时间。”

“没事,等一阵子就好了。”孙哲平把电吹风关了,“总会长出来的。”

“唔……” 张佳乐困了,斜斜地往孙哲平身上靠。




浴室灯没有关,还是暖橘色的光,比刚刚隔着玻璃更明亮了一点,落在张佳乐黑色的发旋上。刚吹干的头发松软,看起来金灿灿、毛绒绒的。

孙哲平莫名其妙想到了百花休息室的茶几上,有本放到发黄的文艺杂志,也不知道是谁的,因为从来没人翻开过。但杂志封面上印着的一段话,他现在还可以模糊地回忆起来。

——“不管明天清晨有多远的路要走,不管明天别人尊我们为英雄还是诗人,今夜且让我们共守一盏灯,做个凡人。” *

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,孙哲平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人,张佳乐也不是。但是在很久以后的现在,明天可能就要站在世界聚光灯下的英雄张佳乐,今晚,只是一个靠在男朋友怀里睡着的平凡的张佳乐。

孙哲平很早就不想当英雄了,但他知道张佳乐可以是个英雄。所以他那个时候走得远远的,怕后者丢不掉那点凡人的琐碎情绪。他希望张佳乐一直这样张扬地笑,像昆明初夏里的那个小少年,说要带着他们共同的梦走很远很远的路。

但是这其实不太对,孙哲平想,凡人的情绪说到底没什么不好。凡人的情绪或许让他们曾经远离,但终究也让他们走在一起。

孙哲平突然觉得心安。





过了好一会儿,窗外开始噼里啪啦地下雨,风把玻璃撞出钝钝的声响。

孙哲平想把张佳乐抱到床中间,奈何右手突然酸痛,手一松,张佳乐半边屁股着床,醒了。他抬起脸,懵懵地看孙哲平。

孙哲平觉得张佳乐可爱得紧,凑上去咬了咬他的下唇。张佳乐不明所以,神志却瞬间清醒。孙哲平看着他的眼神特别深,像是被直直望进了心底。

张佳乐心神一阵荡漾,闭上眼睛,撑起身子本能地去寻找孙哲平的嘴唇。

孙哲平把他放倒,欺身压上,细碎的吻从敞开的浴袍间落进去,身下的人呼吸沉重而急促。

然后孙哲平被推开了。

张佳乐从他的身下挣扎着起来,爬到床边。孙哲平看张佳乐停在床头,伸出手去,把那只红白相间的小金鱼调转了个头,让它面对窗外的台风。

给金鱼摆好位置,张佳乐又从抽屉深处的盒子里掏出一小片丢到床上,爬回来,乖乖地钻回孙哲平的身下。

“不让它看……” 张佳乐偏头躲开孙哲平微妙的目光,哽了半天,才小声道,“就是,怪尴尬的……”

他越说越小声,最后干脆伸手环抱住孙哲平的脖颈,把愈渐发红的脸颊藏进绵长的温存中。






暖光里,他们温柔地接吻。

小楼外,一夜风雨。







fin



——————

▫️[*]出自张晓风文


▫️纪念一下这个即将结束的夏天。
……以及,台风天去海边这种事情………不太安全……不提倡。


▫️那么,段子手的夏休期也要结束啦!下篇准备复健个段子嘿嘿[摩拳擦掌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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